石榴书评 | 西域历史深处的声音肖像——读邱华栋长篇历史小说《空城纪》
2024-10-23 10:53:20 石榴云/新疆日报

  全筌

  多年前,我曾随友人驱车行驶在茫茫戈壁,如今想来,脑海里仍是起伏不息的声响。大漠腹地,沿途的汉长城、唐代烽燧遗址依稀可见,夕阳的余晖将如波的沙丘镀得金黄,绵延至天边。我停车瞭望,耳畔是风与沙的低语,时而轻柔如呢喃,时而狂啸似千军万马奔腾。那天的北风卷地,掠过沧桑的残垣断壁,似乎在向我倾诉着它们的故事,而我当时未能全然领悟。

  直到读完邱华栋最新的长篇历史小说《空城纪》(译林出版社2024年7月出版),我才明了那曲大漠交响乐背后的深意:原来盛世边陲的呼啸,也是盛世元音的体现。

邱华栋长篇历史小说《空城纪》。资料图

  邱华栋行了万里路,用脚步丈量着新疆大地的广袤,多年来,断断续续造访了高昌故城、交河故城、尼雅遗址、楼兰废墟等;他还读了千卷书,关于西域历史地理、文化宗教、民族生活等,久而久之,“那些千百年时空里的人和事就连缀成了可以穿梭往返的世界”。他开始为那些远古的人和事做时间刻度上的记录,是为“空城纪”。

  这本书里的每一个字都铿锵作响,风的呼啸,沙的呜咽,器物和人物的声音不绝如缕,就像“他们在汉唐盛代中发出的元气充沛的最初强音”。

  魂穿千载,第一人称的西域叙事绮梦

  作品中大量使用了第一人称,将这段遥远的西域历史娓娓道来,让读者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神秘与传奇的西域世界。更确切地说,就像面对面给读者讲故事,既鲜活又元气充沛,因而也就更容易呈现生命的活态。

  《绘画部:于阗花马》以一匹于阗花斑马的视角,将它跨越千年的传奇经历娓娓道来。这匹花斑马自张骞出使西域的时代起,便奔走在昆仑山山麓上,见证了西域的沧桑巨变。花斑马从岩画里进出,走进画板、壁画、帛画、丝绢画、纸本水墨画里,也从中走出来,在千年的岁月里,冷眼旁观着西域历史的嬗变。后来一匹漂亮的枣红母马吸引了它的注意,它从壁画中走出,与枣红马相爱,但随后被马夫捕获,作为贡马送往大宋。在大宋的京都汴梁城,花斑马和枣红马受到了宫廷画家李公麟的青睐。李公麟为它们创作了《五马图》,花斑马在其中被命名为“满川花”。然而,枣红马因不适应开封的暑热病倒,最终死在了马圈里,花斑马悲痛欲绝,继而死去。故事的最后,满川花说:“我在李公麟的《五马图》里,我不再从画里走出来,我太疲倦了。”读到“等到你在这幅画里看到我的时候,我就会在你的目光里活过来”时,我竟有些恍惚,仿佛满川花的倾诉就在当时当下。

  讲故事的人,是弟史公主,是班勇,后来索性就是一块砖书,一片简牍,一块玉石,一铺壁画,一缕清风。“就是要用内心的声音,呈现她们的人物形象,因为这些人物在历史中消失了,只有通过让她们说话才能呈现。”邱华栋如此说道。也正是那些人物内心声音的肖像,或薄脆或窸窣,或躁钝或尖锐,让读者无时无刻不处在激动人心的历史现场。

  器语声声,历史深处的活态交响

  历史的声音感和现场感,除了第一人称视角外,最让我心潮澎湃的是器物在书中发出了自己的声音,那是历史深处活生生的声音啊!作者匠心独运,让器物的声音回荡在字里行间。譬如,在《龟兹双阙》中,其侧重就是西域音乐,贯穿小说的线索就是汉琵琶的声音和形状;在《楼兰五叠》中,主题是楼兰历史层叠的变迁,贯穿其间的是一只牛角的鸣响。回到文字的褶皱里,那些器物无意间都沾染了主人公无边无际的情愫。因着这些炙热的情感,器物的声响才会如此动人。弟史公主和绛宾的一曲《还相见》,是琴瑟和鸣;白明月和火玲珑的《雨霖铃》,是霓裳羽衣繁华散尽后的凄凉;“我”和王雪的《龟兹盛歌》,是对古典传统孜孜不倦的求索。邱华栋不断地行走于历史的幽深之中,在西域的残垣断壁里采撷,触碰到的砂砾、木屑、碎瓦似乎都活化了,它们依靠着自己充沛的底气矗立起来了,那该是多么震撼人心的场景啊。就像作家孙甘露评价的那样,“就像在舞台上舞蹈;又有一点像武术,有声光电,非常绚烂”。

  共鸣回响,古今对话跨越千年

  六座古城已然是六座废墟,只留下一些残垣断壁,以及一点点的记忆,相关记载也只是只言片语。为何邱华栋的文字,能引领读者完完全全地沉浸于这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中,并聆听到那悠扬的大漠乐章呢?

  究其根本原因,是细节的质感,是声音的质感,是作者的生命与遥远的西域大地共鸣的质感。作者在近千年的历史里来回跳跃,但最终每个故事又都延伸到了当代,“我”出现了,并且回应了故事中的某个人物,于是,那些尘埃漫卷的人与物,冲破了废墟,它们的声音被聆听、被理解。前往尼雅古城的赵刚,在梦里找到了汉朝丝路公主的蚕种;在楼兰废墟里考察的王刚,宿命般地找到了那柄牛角号;雕塑研究学者吴刚的一句“我想来敦煌研究院,和你一起工作”,三危山顿时万丈金光……当代故事里的“赵刚”“王刚”“吴刚”等,其命名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是当代的“你、我、他”,是千千万万华夏子孙中的任何一个人。

  当那些汉唐史书里只言片语的记载和废墟上的场景发出呼啸,当西域历史深处的声音被聆听、肖像被描摹,当那些被历史的风沙湮没的废墟和“空城”矗立起来,对人们发出遥远的召唤,雪山之下、戈壁边缘就再也不是人去楼空的荒芜,而是人间烟火处的历史回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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