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榴云/新疆日报记者 赵梅

　　石河子市南郊一处低山荒漠，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一座普通荒山。然而，在90后小伙王瑞的眼里，这里却是一个“宝藏秘境”，因为他在这里发现了以中国太阳女神“羲和”命名的珍稀蝴蝶——羲和绢蝶。

　　5月9日，王瑞像往常一样来到这座荒山。他手持相机，小心翼翼地接近蝶群，时而蹲下记录，时而驻足观察。“12年了，每年这个时候来这里观察它们，就像和老朋友的约定。”王瑞说，从十几年前的邂逅，到如今成为羲和绢蝶的守护者，他用坚守和热爱为新疆生物多样性保护谱写了动人的故事。

　　偶然相遇 一生守护

　　“我从小就对自然充满好奇，尤其痴迷野生动物。”王瑞说，童年时的这份热爱，为他与羲和绢蝶的缘分埋下了种子。

　　2010年6月6日，正在上高一的王瑞在这处荒山游玩时，发现一只蝴蝶从头顶掠过，“翅膀展开足有手掌大小，比普通菜粉蝶大3倍。翅晶莹剔透，翅面上点缀着红宝石般的斑点。”王瑞回忆，自己当时就被深深吸引，“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蝴蝶，飞舞时宛如飘动的雪片。”

　　3年后，他从一位蝶类爱好者处得知，那只蝴蝶名为“羲和绢蝶”。“这是凤蝶科绢蝶亚科成员，该亚科多生活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流石滩，但羲和绢蝶却栖息在干旱的低海拔山区，是我国极为罕见的物种。”王瑞说，这个发现令他激动不已，然而查阅资料时发现国内相关记载寥寥无几。他多次重返荒山寻觅，始终未有收获。

　　2014年初，读大学的王瑞结识了石河子大学昆虫教研室主任王少山，“当王老师展示羲和绢蝶幼虫照片时，我才认出这正是童年在荒山见过的毛毛虫。”

　　那年春天，正值羲和绢蝶幼虫孵化期，王瑞与几位同伴前往荒山，很快找到了幼虫。从那一刻起，他开启了守护羲和绢蝶的漫长征程。

　　追蝶路上 破译生命密码

　　“羲和绢蝶生命周期仅两个多月，从幼虫孵化到成虫交配、产卵转瞬即逝。它们的栖息环境极其脆弱，稍有干扰就可能危及种群存续。”王瑞说，每年春天他们都会准时上山，如侦探般追踪羲和绢蝶每个生命阶段。

　　“最初连幼虫食性都不清楚。”王瑞笑道，“只能趴在地上连续观察数小时。长期研究发现，幼虫主要以合景天为食。”每年3月底至4月初冰雪消融时，合景天萌芽，幼虫随之孵化。“幼虫通体黑色，两侧各有一排醒目的红色斑点，这种警戒色能威慑天敌。”他说。

　　“成虫翅没有鳞片，如丝绢般光滑透明，这或是‘绢蝶’得名缘由。”王瑞介绍，其交配习性尤为特别。“雌蝶交配后，腹端会长出环形黑色臀袋，以此拒绝其他雄蝶。”他说。每年6月上中旬，成虫完成繁衍使命后生命终结，次年春日再启生命轮回。

　　守护之路并非坦途。2016年石河子启动荒山绿化工程，恰好涉及羲和绢蝶栖息地。“若栖息地被毁，这里的种群将永远消失。”王瑞说，那一刻“濒危”不再是抽象概念，“而是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朋友即将消逝。”

　　王瑞与同伴多方奔走，联合石河子大学等单位向政府提交建议书。最终建议获采纳，栖息地得以保留。

　　“有时发现幼虫减少就心急如焚。”王瑞说，直到在荒山某处重新发现它们的踪迹，才能放下心来。“尤其是发现新栖息地时，比中大奖还兴奋。”

　　从独行者 到同行者

　　十二载春秋更迭，王瑞与同伴踏遍南郊荒漠的每道山梁。他创立的“野性石河子”志愿者团队已从最初几人发展到24名成员，王影、徐文斌等7人成为核心骨干。

　　“除建立图片数据库、绘制栖息地保护范围外，我们还开发了自然教育课程，让更多人了解并参与保护。”王瑞说。

　　“多数人觉得保护野生动物是政府和专家的事。”团队成员赵亚莉表示，“但王瑞让我们懂得，即使是一座荒山、一只蝴蝶，也值得守护。”

　　被问及为何能坚持12年守护鲜为人知的蝴蝶时，这个皮肤黝黑、略带腼腆的青年笑道：“没有特别原因，纯粹出于热爱。就像每天关心家人安康，这些蝴蝶就是荒山馈赠的家人。”

　　王瑞手机里存着上千张羲和绢蝶的影像资料。最新视频拍摄于近日，几只羲和绢蝶在绿草、野花交织的荒山上翩跹起舞，这正是他守护的意义：让这片荒山永驻蝶影。

　　5月22日是国际生物多样性日，王瑞筹备了公益科普展。“希望更多人关注身边的野生动植物。”他笑着说，“若我们的故事能让人们驻足观察蝴蝶、聆听鸟鸣，一切付出都值得。”

　　记者手记

　　与蝶共舞十二载

　　“看，这就是羲和绢蝶。”采访中，王瑞指着照片介绍。画面里，他与同伴王影正匍匐在碎石滩上，凝望晨光中振翅的蝴蝶。此刻，我突然理解了这个90后青年坚守十二载的执念。

　　王瑞很少提及守护的艰辛。但团队成员透露，为观察交配行为，他们常在寒风中蹲守数小时；为保护栖息地，他们奔波于林草局、环保局等部门之间，甚至自费购置红外监测设备。

　　“值得吗？”面对提问，王瑞回答：“当你看着一只蝴蝶幼虫化蛹成蝶时，就像见证了一个生命的奇迹，这种感动无法用值不值得来衡量。”

　　或许正是这份纯粹的热爱感染了众人。如今团队集聚退休教师、农学专业学生、野生动物摄影爱好者等20多名成员。王瑞说，最让他欣慰的不是发现了多少新物种，而是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片荒山里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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