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要去的是天山深处的庙尔沟。
天山,这座横跨东西的巍峨山脉,有无数条大小沟壑,每一条沟都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秘境,蕴藏着无尽的惊喜。有的沟里,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,如白练悬空;有的沟内,冰川闪耀着冷峻的光芒,诉说着岁月的沧桑;有的沟中,野花野草肆意生长,争奇斗艳;还有的沟,勇敢的攀登者可以登顶,幸运的话,或许还能邂逅圣洁的雪莲,或是在林间捡蘑菇、采椒蒿。
车从昌吉市世纪大道出发。驶出市区,见到牛、羊、马悠然自得地在路边吃草。与我们相伴而行的,还有一路盛开的苦豆子花、骆驼刺、宽叶独行菜和野油菜花。花朵碎小朴素,姿态谦虚,却让荒野充满生机。
野外是充满意外和惊喜的。开得正旺的苦豆子花,像一把把钥匙,唤醒了我沉睡的童年记忆。儿时,在我奔跑戏耍的麦场,在那干涸的旱地,总能看到它的身影。越是无人问津的地方,它越是长得盛大气派。有一年夏季,回到村子里,在旧居院墙的废墟里,我看见好多苦豆子花,像我小时候见到的那样。这么多年,我辗转奔波,最终在城市里安顿下来。而它,隐居乡间,为我守着一片乡愁。
驶出昌吉市区80多公里后,海拔攀升至1900米,庙尔沟终于到了。眼前,到处都是浓郁的绿。抬头望去,皑皑雪山巍峨耸立。俯身细看,苍莽林海一望无际,沃野草原绿意盎然,滔滔河流奔腾不息。
云彩像长了脚,慢悠悠地从山那边飘移到我们头顶。几个着装精美的维吾尔族女子是从石河子过来的,她们簇拥着,和一棵百年老榆树合影。一对情侣牵手漫步,白衣牛仔裤的身影清清爽爽,像嵌在画片里的人。
太阳时隐时现,风轻柔地吹着,鸟叫声和头屯河的流水声在山间回荡。鸟叫声嘹亮悦耳,仔细聆听,可以分辨出啄木鸟、喜鹊、乌鸦、燕子、麻雀的叫声。有新闻报道,昌吉回族自治州境内有近300种鸟,甚至包括对生存环境要求极高、被称为“鸟中大熊猫”的彩鹮,也在与庙尔沟比邻的玛纳斯湿地被发现。喈喈、咕咕、啾啾、喳喳……这风中合奏的夏日“音乐”,令人心旷神怡。自然的鸟鸣声唤起人类基因里的安全感,对身心有深层治愈力。据说,听6分钟鸟鸣,就能使人的压力感降低30%。
“你闻到香味没?”同行人突然问道。“是青草的气息?”“不,好像是沙枣花香。”我们决定循香前行。走下小山坡,一头牛正在悠闲地吃草,它抬头打量着我们。栅栏后,一只羽毛亮丽的公鸡,快走几步躲进了草丛里。牛蒡、亚麻、冰草、三棱草、白头翁、小雏菊、鸢尾花、锦鸡儿,以及浑身是刺的黄蔷薇和会蜇人的荨麻,都在这儿安家落户了。关于庙尔沟,它们可能比人类知道得还多。
终于,我们找到了香味的来源——沙枣花。几棵沙枣树生长在山脚下的平房前后,枝头的花朵开得正旺。我们兴奋地跑到树下,左看右瞅。那一刻,我真想把这好闻的香气打包,带回去给母亲闻。小时候,每年5月,母亲从地里劳作回来,总会带一把沙枣花,插在用酒瓶充当的花瓶里。那一段时间,家里被沙枣花醇厚又温暖的花香充溢。
沙枣树下,主人家大红色的门半掩着,院内树影婆娑。富态的女主人正睡在屋外的躺椅上,四周香气缭绕。那一刻,真希望睡在花香里的人是我的母亲。不用再被家务缠身,不用再为生活奔波,就那样安逸地躺在沙枣树下,享受宁静与美好。
下至山坡,头屯河的水流声愈发喧闹。发源于天山北坡的头屯河,全长190公里,流域总面积2885平方公里,它跨越昌吉回族自治州、乌鲁木齐市、兵团十二师和六师,最终流入古尔班通古特沙漠。它不仅滋润着两岸的植被,还用汩汩清流灌溉着连绵的麦田、棉花地和玉米地,为大地描绘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。
多年前,山里分散居住的牧民在政府的号召和组织下,迁移到了平坦的山外。当地朋友说,别看这小小的山村,竟然走出了好几个大学生,其中还有考到清华北大的孩子呢。到了暑假,就能见到这些返乡的大学生们骑着心爱的马儿,在林间自由穿行,享受着家乡的美好。
有人离开,也有人到来。这几年,庙尔沟迎来了一批又一批远方的游客。它和周边的索尔巴斯陶、谢家沟、黑沟江布拉提、百里丹霞等景区,连绵聚合成有着冰川雪岭、松林河流、草原星空的景观画廊。对口援疆的福建泉州市看到了庙尔沟的发展潜力,投入资金,修建了旅游配套基础设施。坐落在此的泉州文化艺术交流中心,红砖红瓦的闽南风很醒目。在廊檐下,我们品尝着奶茶、包尔萨克、奶疙瘩。厨娘阿依古丽一边忙活着,一边给我们讲庙尔沟的故事。她说山上有雪莲,还有一种紫草,“是天山雪莲的表亲,五年才开一次花,比你们城里人的爱情还金贵……”
饭后,我们来到文化中心二楼一个200多平方米的大平台。站在平台一角,可以与对面的天山雪峰深情对视。雨悄然而至,淅淅沥沥敲打着屋顶和地面,雨声沉稳有序,像庙尔沟此刻的心跳,也像天空对大地的倾诉。(作者 王新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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