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月24日,伊宁县歌舞团带着全新编排的精品节目下乡演出。现场,台下观众爆发的掌声和手机、照相机闪烁的灯光,再次印证了这个基层院团的逆袭奇迹——从濒临解散、拖欠工资8个月,到如今非遗遇上抖音,赛乃姆碰撞AI,从演出节目无人问津到少儿民族艺术班报名预约排队3个月。这个县级歌舞团用文化创新让古老艺术“破圈”爆红——不仅养活了自己,还让远在上海的游客打“飞的”追演出,不仅成功打破了基层院团的生存“魔咒”,更让濒危艺术成为市场宠儿。这场翻身仗,没有魔法,只有敢把铁饭碗砸成“金招牌”的破局勇气。
演员们在表演《伊犁赛乃姆》。
30个“泥腿子”创造传奇
“当年我们像星探一样在玉米地里找演员。”伊宁县歌舞团首任团长努尔买买提·阿不都苏里的工作日记里,仍夹着1983年从全县23个乡镇淘来的30名“民间艺术家”名单。这些放羊时哼民歌、收麦时跳赛乃姆的年轻人,经过6个月的紧张训练,迅速蜕变为伊犁州首个县级专业歌舞团的顶梁柱。
2003年,伊宁县歌舞团第一次走出伊犁到南疆巡演。当时是伊宁县歌舞团演员的艾斯哈尔·巴克尤甫还清楚地记得:“谢幕时观众把馕饼往台上扔,说这是最地道的‘文化馕’。舞台下,热烈的欢呼声、鼓掌声不断。”
可谁又能想到,2022年,当陈伟天接任伊宁县歌舞团第四任团长时,面对的却是另一番景象:仅剩的8名演员中,3人因伤病退居幕后,5名聘用演员已8个月没领到工资,舞台设备积满灰尘,昔日的掌声化为沉寂。这个曾创下年演出200余场辉煌战绩的县级歌舞团,正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。从“政府买单”到“骤然断奶”,从智能手机普及到抖音等新业态冲击,加之体制僵化等积弊缠身,昔日风光无限的伊宁县歌舞团已站在解散的边缘。
掌声一响 工资翻倍
“一个月跳坏3双舞鞋的人和混日子的人,不该拿同样的钱!”2012年,接任伊宁县歌舞团第三任团长的艾斯哈尔·巴克尤甫刚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对歌舞团进行改革:全员内部竞聘,按作品质量实行绩效薪酬。
话剧演员图尔干·库尔班成为首批受益人,月薪从2800元涨到7500元。“长时间的谢幕掌声不仅是荣誉,同时带来的是收入的增加。”图尔干·库尔班说,同事们纷纷摩拳擦掌、创新作品。
笑星演员在表演《卓别林》。
2012年,伊宁县歌舞团创编了聚焦市井小人物的音乐剧《我又结婚了》,剧中维吾尔族婚礼与现代都市生活的碰撞,让观众既笑中带泪,又感受到文化交融的魅力。这部作品一举拿下自治区天山文艺奖,成为歌舞团市场化转型的标志性事件。
此后,歌舞团还创作出多部影响深远的作品,其中话剧《春寒》在新疆巡演,成为去极端化宣传教育的文化利剑。到2015年,伊宁县歌舞团市场订单激增300%。可在改革的10年后,在市场萎缩的情况下,又让歌舞团曾经的改革红利荡然无存。
非遗艺术让年轻人“上头”
2022年,陈伟天在接任歌舞团团长后,选择了更彻底的转身:将事业单位改制为企业,并注册了“碎叶菲舞文化艺术传承公司”,把歌舞团原聘用人员全部移交公司,形成合作关系,歌舞团履行监管职能。“我们要把文化做成能自己造血的产业!”陈伟天介绍,他们在抖音、微信视频号开设了“非遗课堂”,收获上万粉丝;因场地有限,开办的少儿民族艺术班需提前3个月预约报名,目前已累计招收300余名学员。最抢眼的是“舞台经济生态圈”——服装租赁、庆典策划、文旅融合项目开发,让伊宁县歌舞团去年在完成人员工资发放的情况下首次实现盈利。
伊宁县歌舞团维吾尔族演员在演唱黄梅戏《女驸马》。
演员白天教学员跳赛乃姆,晚上登台演出,周末承接商业庆典。陈伟天算了一笔账:“一场培训营收抵得上3场下乡演出,既养团又传艺。”
真正的转折发生在2023年。伊宁县歌舞团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《伊犁赛乃姆》为内核,创编了18分钟的歌舞剧。舞台上,演员身着维吾尔族婚庆时的华丽服饰,古老乐器的悠扬旋律与当代舞美技术完美交织,剧目巡演场场爆满。游客纷纷感叹:“不看《伊犁赛乃姆》,不算来到伊犁!”如今,这部剧不仅是伊犁的文化名片,更成为江苏、浙江等地举办文旅推介会的常客。
一台演出拉动旅游增长
2023年,伊宁县歌舞团爆款作品《伊犁赛乃姆》的创作手记里藏着破圈秘诀:“90后”编导古丽加娜提·沙塔尔将TikTok热舞节奏融入传统舞步,AI全息技术重现维吾尔族婚俗场景。“观众既要‘文化DNA’,也要新鲜多巴胺。”陈伟天介绍,2024年,该剧巡演30场,极大带动了伊犁旅游收入的增长。上海游客朱珠专程打“飞的”来伊犁观看演出。
更令人瞩目的是“文化+”模式的探索。伊宁县歌舞团将政策宣传融入作品,创编《共筑中国梦》《中华民族一家亲》《看山看水看中国》等主旋律剧目;用民族乐器演奏《茉莉花》《梁祝》;维吾尔族演员唱京剧《贵妃醉酒》《女驸马》、黄梅戏《天仙配》,既传递时代声音,又展现了中华文化多元一体融合的魅力。
改制两年来,伊宁县歌舞团还与霍城县歌舞团联合作战,包揽了伊犁州半数以上的大型演出活动。
大型歌舞表演。
“改的是体制机制,不改的是文化初心。”伊宁县委常委、宣传部部长常磊说。如今,伊宁县歌舞团30人的团队带动了周边200多名民间艺人就业,更吸引了“985”高校毕业生前来应聘。
在江苏援疆文化旅游交流会上,陈伟天亮出了一组对比数据:与两年前相比,演员平均年龄从52岁降至26岁,原创作品占比从不到20%跃至82%,市场收入占比突破总收入的35%。
自治区文化厅原副巡视员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领域专家马迎胜评价:“伊宁县歌舞团破解了困扰基层院团的三重悖论——既要活态传承又要现代审美,既要社会效益又要经济效益,既要专业高度又要大众温度。”当《茉莉花》《梁祝》用热瓦普等民族器乐奏响时,这个县级剧团的改革答卷已然写明:真正的文化自信,从不是躺在功劳簿上守成,而是在市场浪潮中锻造出历久弥新的生命力。
(伊犁融媒体中心记者 孟霞 卡米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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